07
“王俊凯送我回家。”
明明是句命令祈使句，在王俊凯听来却甜蜜得不行，脑袋晕乎乎的。就像榴莲，闻起来熏人，吃起来甜得要了命。
一直以来都是他死皮赖脸地粘着王源，王源想甩也甩不掉，这可是第一次他主动要求王俊凯的陪伴。
“诶。”
王俊凯愣了半晌才推着自行车笑着跟了上去，王源故意慢了脚步等他，嘴里却违心地抱怨他“慢死了”。
送王源回去的路上王俊凯一直琢磨着要给自己自行车后座加个坐垫，以后可不是能载王源回家了嘛，那可多浪漫，最主要的，他还能抱着自己的腰。
哈哈哈。
越想越美滋滋，连笑出声了都不自知。
“你傻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王俊凯冲他使劲摆手，盯着他映照着路灯会发光的眼睛，王俊凯又想着，要不让王源直接坐前杠，这样还能抱着他，可不比他抱着自己刺激多了。
不行不行，坐前杠多疼啊，他本来就没几两肉，那直接硌着他骨头，王俊凯想起来就心疼。还是坐后面吧，这也挺棒，人嘛可不能太贪心。
王俊凯那个属于夜晚的白日梦正做到兴头上，王源也不明白他怎么就开始傻了吧唧地自我陶醉，问他还不说，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青春期的叛逆男生，怕不是喜欢谁了。惨了惨了，王源心想自己刚情窦初开可别就这样中道崩殂。但如果他真喜欢谁了，王源也没办法，可能黯然神伤个几天，写几首悲伤又好听的情歌也就过了。但一回想起王俊凯还得每天在自己面前转悠，想忘记也不行，又苦恼得发愁。
一个提前预支甜蜜无法自拔，一个未雨绸缪心力交瘁，早恋可不是酸酸甜甜的嘛。
周六王源去琴行的时候，蚯蚓正摆弄着王俊凯带来的贝斯，见王源来了赶紧招手让他过来：“源哥你快来看看凯哥这把贝斯，特别帅，比以前大楚用的那把二手货好多了。”
王源进门就一直盯着王俊凯呢，很少见他不穿校服的样子，倒有些不习惯，不过简单的白色球鞋、破洞牛仔裤、黑色体恤外随意搭配了一件白白的运动外套，他的头发一直顺滑，王源差点忍不住上手，却不好意思地转开了视线。
王俊凯见王源来了，赶紧让蚯蚓别弄了，自己起了个范儿弹了起来，身体随着韵律摇摆着，脚尖打着拍子，眼神时不时瞄王源几眼，然后又陶醉着弹得忘情。
“凯哥，您太牛了，听得我快流泪。”蚯蚓感动之情溢于言表，之前要源哥带他和大楚两个拖油瓶让乐队的成名之路举步维艰，现在又来了凯哥带飞，作为乐队的唯一拖油瓶，蚯蚓觉得自己离辉煌人生不远了。
“你还会贝斯呢？”
“那可不。”王俊凯手一甩将贝斯甩到自己身后，抚着面前没开声儿的话筒站在高个小半截的木台阶上挑眉问王源，“哥帅不？”
“…切。”
王源害怕自己的眼神出卖自己的心，佯装不屑后赶紧走到角落里放下书包，还假意翻找包里的琴谱。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班里的女生都喜欢王俊凯这样的“叛逆学生”。他的存在，就像是上天派来点亮学生时代晦暗人生的光，他是亮眼的、热烈的、尖锐的、最突出的那一个。当十几岁的孩子还蜷缩在规章制度建立起来的定式生活中的时候，他在反抗、在斗争、在抒发自己的不满、在表达自己的狂热。
他是学生时代里都想成为但又不敢成为的那种榜样，是为了自由而叛逆的骑士，仿佛拯救贫瘠人生的超级英雄。
那么，谁会不喜欢他呢。
操.了，爱情这东西太可怕了，在决定喜欢王俊凯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里，王源觉得他该要一辈子都喜欢他了。
真疯狂，他也想彻底叛逆一次。他的叛逆永远只做了一半，另一半还暴露在五光十色的主流意识里、在成人世界的固定认知里被冠以“优秀”的名头。
这种叛逆，实在憋屈。他想，也许他能彻底叛逆一次，比如打破早恋这种绝对禁忌。
“快快，王源我送你回家。”
排练结束后王俊凯着急忙慌地，恨不得帮王源把书包都背了。蚯蚓觉得奇怪，排练完后吃宵夜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矩了，况且王源对宵夜这种事一直比较积极，王俊凯从来也顺着他，今天确是忙不急要走。
王源说他：“宵夜都没吃，回什么回。我要吃宵夜。”
王俊凯一抿嘴，真是没办法，王源儿都冲他那种语气撒娇了他还能怎么办：“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咱俩再去吃宵夜。”
“凯哥，别介，你们这是要搞小团体孤立我啊？”蚯蚓害怕。
王俊凯咋舌，心想蚯蚓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这他都还想插一脚，还差他这一顿饭了吗？
王源不解：“你到底要干嘛？”
“没事没事，”他放弃挣扎，反正早晚都是要送王源回家的，不急在这一时，“走吧，吃宵夜，王源你今天想吃什么？”
说是不着急，但心里还是憋不住，太难受了。
他昨晚连夜给自己的山地车弄了个后座，软垫加了一层又一层，试了无数次就怕硌着王源，最后坐垫堆了老高，不知道还以为他带了一个鸵鸟蛋出门。
今天兴致勃勃地就去了，就盼望着晚上送王源回家的时候，他坐在自己后座上抱着自己腰的场景，爽歪歪。
吃烧烤的时候王俊凯夹了几筷子烤茄子就没动筷了，抖着腿一直在那儿催蚯蚓吃快点，他倒是想催王源来着，但又不敢，还是怂。但他想催促人的心情实在压抑不了，只能发泄在蚯蚓身上。
蚯蚓不明所以夹起东西就往嘴里放，随便嚼几下就吞了，好几次吃得太急差点没噎住。王俊凯也算歪打正着，蚯蚓吃得飞快，不一会儿盘儿里的东西就没了，王源没怎么吃过瘾，也懒得再烤，依了王俊凯的心愿早早回家。
“王源快，我送你回家。”
王源看着某人一脸兴奋骑上自行车懵了会儿，然后才看见他身后小山包一样的后座。
王俊凯见他没反应，催了一声：“快上来啊。”
“你让我坐这儿？”王源指了指这个十分简陋的后座。
“嗯，我剪了家里抱枕的棉给你塞的，特别软。”
败家子。王源腹诽着，而且这一看就坐不了人啊，他可还心疼自己的屁股呢。
“你不愿意啊…”
王俊凯失落的时候整张脸垮地很快，一会儿就灰扑扑地，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我不是。”这一出口王源就后悔了，感觉是不是把自己的心意表达得太明显了些。冷静又想了想，觉着反正以后他也是要知道的，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开口安慰他：“主要你这太不牢靠了，等改天换个结实一点儿的再说。”
“好嘞！”
王源这是答应了吧？！
王俊凯有些不敢相信，王源是个不会开空头支票的人吧。那他不管，他可是记住了，王源要是耍他…
他也没办法不是吗…
周天乐队不排练，要留给大家睡懒觉做作业，毕竟还是学生嘛，特别像王源这种品学兼优好学生，作业可是要认真对待的。
王俊凯倒是天一亮就推着自行车出门了，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胡乱搭的后座给拆了，一家一家自行车店找合适的坐垫改装。
“哟，哥们儿，山地车要什么坐垫啊？”改装店老板看了一圈儿王俊凯的车，内行一眼就知道是架好车，改来搭人真丢份儿。
“带人啊，还能干嘛，你赶紧给我弄吧。”王俊凯心说我的车你管这么多，我想怎么弄怎么弄。
“带女朋友？”老板撇了一眼王俊凯，这小伙子长得挺帅，看自行车这派头家里条件也不错，可不是有好多小女生喜欢嘛。
王俊凯有些恼了：“你改不改？”
“成，改。”
“对了，坐垫挑个软的，硌着人了找你算账。”
08
周一一大早王俊凯桌边儿站了两个课代表都等着收他作业，那阵仗有点儿吓人，倒不是因为收作业这事儿吓人，而是王源表情特吓人。
王俊凯昨天赶作业赶到半夜，早读睡了过去还不行，整个人都没力，迷迷糊糊睡到一半听到王源又来收作业，乐乎乎抬头看他，他边儿上却还有个人。
“王俊凯交英文作业。”林瑜说话细细的，女生独有的纤弱感让她的声音尤其好听。
王俊凯没理林瑜，转头和王源说：“快把你语文作业给我借鉴下，下节课我们一起交过去。”
“不行，刘老师说了第一节课之前必须交齐。”没什么情绪的语气，落到王俊凯耳朵里却觉得凶不拉几的。
“我就最后两道阅读题没写，你等我一会儿。”
被当做透明人的林瑜有些尴尬，女生面子薄又弱弱出声：“英文作业…”
“我又没交吗？”王俊凯蹙眉，撇眼看着王源转身要走，冲他身后喊着：“很快很快，就一会儿。”
“我没交英文作业？”王俊凯在桌上堆着的作业本里翻了一顿。
“这次真没交。”
“哦。”
王俊凯没听出来林瑜话里的蹊跷，埋头找着作业本，终于在书包的夹层里翻到封面被揉坏的练习册，赶紧递给林瑜之后，拿着语文作业就找王源去了。
王源抱着一小叠作业并排走在王俊凯身边，心里酸溜溜的不想说话。明明催交作业就是挺普通一事，但又想到林瑜是喜欢王俊凯的，觉得她干什么都是另有所图。
好巧不巧，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又碰到林瑜，她也来交英文作业，王源脸上更阴沉，从办公室回教室一路上王俊凯都在自我反省是不是他又做错什么了。
林瑜一边揪着自己的手指，一边问他：“王俊凯，中午我们办板报你还来不来啊？”
王俊凯看了一眼走得快他半步的王源说：“来啊。”
“哦，”林瑜红着脸点了点头，“上次谢谢你的衣服，要不请你吃午饭…”
“不用，”王俊凯摆手，赶紧小跑上去跟上越走越快的王源，“你等等我啊，我有事儿和你说。”
“你和林瑜的事儿说完了？”
“我和她就没事儿，”王俊凯快步走到他前面，转过身来面对他后退着走，“我那后座改好了，下午放学给个面子呗。”
“再说。”王源推开挡面前的王俊凯，自己又走得更快了。
王源是吃醋了，这也没啥可不承认的，他就是觉得这种感觉太憋屈了，还没人可说的，对林瑜他没办法，对王俊凯就更没办法了，就只得自己一个人受着，太难受。
中午办板报的时候王俊凯第一次没有吵吵闹闹，他一个人反身坐在自己凳子上，抱着椅背，一边翘着凳子一边打量穿着校服认真书写粉笔字的王源。
他觉得奇怪，这是王俊凯第一次见到这样一个人，一半乖巧一半叛逆，一半温柔一半倔脾气，一半成熟一半孩子气，一半干净一半看不清。
穿着浅色卫衣的王源是那个打着拍子按着键盘的仿佛问题少年的乐队主唱，穿着校服的他又是那个文文静静的五好学生王源。
王俊凯发觉自己赚惨了，明明只喜欢了一个人，却有了窥探了两种人生的惊喜。
他趴在后桌上歪着头，视线跟着那个瘦瘦的身影游走，虎牙凉凉的怎么也不愿意合拢。
周一下午最后一节是班主任老刘头的语文课，王源一向表现得很好，连临近下课都一点儿没动收拾书本笔盒的念头。
他正在文言文上做着批注，一团揉捏得十分丑陋的纸团甩了过来。
王源先撇眼看了看讲台，老刘头正在忘情地写着板书，他这才大着胆子向左转身去看某人。而王某某一脸得意，眯了半只眼冲他挑眉。
“王俊凯，干嘛呢！”
老刘头的声线将王源猛得拉了回来，他赶紧转过身，抬头对上老刘头警告的眼神。老师不成文的习惯，对好学生有着偏心的宽容。
王俊凯被点到名字一点儿也不局促，瘫坐在椅子上，右手熟练地转着笔，然后字正腔圆地打报告，“老师，我没干嘛！”
“有些同学不要以为老师不知道你们在下面干什么，”老刘头眼神扫视一周，唯独在王源那里停留地最久，“你们自己来试试，讲台上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说王源赶紧把纸团塞到笔袋里，这节课剩下的五分钟里都眼睛瞪得像铜铃。
下课铃刚一响，老刘头连作业都还没布置，“哐当”一声后门已经被摔得震天响，大家只知道有个人影飞出去了，还没明白到底是谁。王源下意识去找某人，果然全班就他的位置空了。
老刘头咬牙切齿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我把这最后两句话的翻译和你们讲完。”
紧接着便是无比统一地一句：“哎～呀～”
“哎呀什么，你们以为我想讲啊。别嚎了，早点讲完早点下课。”
这最后几分钟王源彻底神游了，隔壁班下课的人群陆陆续续从窗前路过，他瞧着那个和王俊凯抢过篮球场的胖子抱着篮球小蹦着过去，王源撇嘴，天天见他打球怎么还是不见瘦，作孽。
哎，王俊凯真好，无视纪律和束缚，像是所有青春期孩子单纯叛逆的现实化，所有人都不愿意被留堂，但唯独他有勇气去实现自己的叛逆。
终于挨到放学，王源还破天荒地被老刘头单独留堂，拉到办公室去无非就是叮嘱几句最近状态不好啊，不要被其他人干扰之类的。王源盯着老刘头半秃的头顶，心里一直琢磨着王俊凯给自己的纸条里到底写了啥。
等他回到教室，做清洁的小组已经开始拖地，他在门边儿的拖把上擦了擦鞋，还是小心翼翼踏了进去，他翻开自己的笔袋，找出纸条展开，那个他模仿过的字体映入眼帘：“放学了校门口等你。”
你就说他烦不烦，明明天天下午放学都是一起去琴行，今天还非得神神秘秘写个纸条，害得王源还被老刘头言语警告了一顿。
虽然王源现在是喜欢他了，但也是有脾气的，想到对方是那个王俊凯，脾气还更大了，他拿起手机回了个简讯：“我有事，你自己走。”
发完简讯把还没收进书包的作业本一摊，拿起笔就开始写第一题。
期间手机又亮了一次，是王俊凯的回信，王源赌气没回，连看都没看。但他不慌不忙，而且还就是笃定王俊凯不会一个人走，九成九的概率都会傻不愣登在校门口等他出来。
你问王源为什么这么自信？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直觉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做完作业天开始黑了，学校里挺安静，就是篮球场那边篮球拍打在场地上仿佛弹簧震颤地声线传得老远，王源还能从吵闹声中分辨出那胖子的嘶吼。
他也还没走啊，每天运动量这么大，他怎么就没瘦。王源想。
他背着书包下楼，远远就看见王俊凯揣着兜，斜靠在自己的单车边儿个人说话。王源又走了几步，定睛一看。
操。
他是和这个林瑜杠上了，该死的情敌！